【模特组】芝诺

预警：

含少部分sa情节所以还是打了sa，不想看润雅的可以左转同合集隔壁纯sa的沧海，虽然是芝诺的番外但是可当做独立故事食用。

本文清水无车模特HE  

  夏天并不是什么好时节。空气干燥又闷热，身边散不去的却都是汗蒸发的水汽。相叶雅纪强忍着宿醉后昏沉的头痛，硬是拖着身体被簇拥进沙丁鱼罐头一样的铁皮城墙里。他实在后悔昨日被竹马强行点名的联谊酒局喝得太多，被迫把车放在酒店门口，今早即便再不适，还是要赶早班电车及时到公司。他被挤得趴在车窗前，正盘算着今天的工作事项，车开走的惯性让他一个趔趄。那瞬间他看到飞驰而过的模糊背影。

 

  即便许久没见，即便转瞬即逝。他仍然能一眼就认出。

  那个比起之前更加宽厚成熟的背影，那个比起之前不复锐意被打磨过的背影。

  那是他的爱人

  他阔别八年的爱人。

 

01.

  SY广告公司每个月全勤奖都足够丰厚。相叶从电梯里跑出来打卡成功距离截止时间不到三分钟。随后他有气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分不清究竟因为什么而心如擂鼓。

 

  先前的笃定逐渐消逝，脑袋里的小人儿又开始打架。万一那一瞥不过是他的幻觉，不过是相似的轮廓，不过是…不过是他的执念他的不甘和他的爱情交织在一起给他微末又虚假的希望。

 

  他不敢再想。

 

  眼前忽地投下阴影。他睁开眼，顶头上司正万分妖娆的靠在桌边盯着他看，蓦地板起脸，从兜里摸出块巧克力扔在桌上推给他：“看你脸色不太好，早上没吃东西的话先垫一口，新case刚到手，准备准备就要开会，别因为你私人的事情耽误了工作。”

 

  相叶雅纪在SY广告公司待了三年有余，是创意部忙到脚不沾地时活跃气氛的吉祥物，也是以点子天马行空想象力十足而著名的group head（创意组长），最近更隐约有要接手因调职而空下来的执行创意总监的传闻——最关键的是大家都多少能觉出首席对他若有似无的关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空降来公司一年多的首席创意总监松本润堪称工作狂魔，工作但凡出一丁点小纰漏都要被他再教育。但A型处女座严以待人也严于律己，最早进公司最晚出门，忙的时候直接睡在公司也是常有的事儿，创意部的员工更多的是敬佩。再加上堪称祸国殃民的脸和婀娜多姿的身材，收拢下属那群颜值就是正义的小姑娘变成迷妹更是轻轻松松，个个都恨不得总监能多骂她们两句。

   

   可惜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松本润对谁有意这件事他作为另一方当事人心里门儿清。相叶对着一群羡慕的眼神慢悠悠剥开糖纸把巧克力塞进嘴。甭管这是作为上司的提点还是作为追求者的关怀，对自己的胃好一点总是天经地义。然后他整理好文件一头扎进了会议室。

 

  这次接手的case是珍珠奶茶的广告，相叶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开过会立刻溜出来，翻了翻竞争对手的广告投放案觉得灵感枯竭得不像话。隔壁创作部的AD（美术指导）大野智只要上班就雷打不动来他这蹭甜点吃，相叶抓了抓头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O酱，今天要么喝珍珠奶茶？”大野智向来是不挑食的主儿，闻言乐呵呵的点头。相叶从钱包里掏出票子递给大野，大野刚要接就觉得后领被人一拽——

 

  “你又来啦大野AD。怎么还穿着格子衣服啊明明是做美工的挑衣服审美却这么差劲，那个超地味的眼镜也没换。”大野智心里翻了个白眼，我穿什么跟你又没有半毛钱关系，快把刚进公司还用敬语叫我前辈的那个小可爱还回来！碍于松本总监气势太强，表面也只好唯唯诺诺点头道歉随后拔腿就跑。

 

“松本桑，还有别的事吗？”相叶眨眨眼一脸茫然。松本润哪敢说自己是瞥见大野智又凑到他这飞醋横生，匆匆忙忙给自己找借口：“我来问问，这次的case你有没有什么初步想法。”

 

    “啊，那个，珍珠奶茶什么的，我实在是没思路啊，姑娘们应该比我更懂才对。要么总监你问问她们？”相叶咬着嘴唇牙尖撕下一小块皮，盯着被翻了不知道多少遍起了毛边的文件，闭门送客的意思昭然若揭。松本润也不好上班时间滥用职权，涂着纯黑甲油的手指轻叩桌面：“不是所有客户要求投放的产品都是你了解的，不懂就要调研啊。都指望肤浅的了解而不是调研之后的深入掌握而做广告干脆就别做生意了。半个月之内，策划案要摆在我桌面上。”

 

    相叶笑了笑只是点头却没再作声，松本润走后他虚靠在办公椅上阖眼，从早上积压的各种思绪一件件压在心头，又缠成混乱的毛线团，而他实在没什么精力将一切抽丝剥茧彻底理清楚，最后放任自己沉沦于回忆的漩涡里无法脱身。面对同事的关切强打起笑颜应付，只盼着能早点下班，终止他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你要去哪？不如我送你吧，中午出门没看到你的车，既然顺路的话就一起回去好了。”不知何时夜幕降临，相叶急匆匆拎着公文包冲出门口，却在路灯下被松本润截个正着。平心而论松本润是个好上司，下班后尽管毒舌依旧，还是比工作时平易近人很多。放在平日相叶或许不会太过顾虑，道谢后就上了车，只是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谢谢松本桑的好意，不过我坐电车回家就好了。”

 

   松本润没启动车，静静的看着相叶柔软的发梢晕着路灯的白光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他只觉得今天的相叶反常。

 

02.

 

    半个月之后，相叶终于开车去了公司。半个月的时间他都徘徊在电车站，却再没看见过什么相似的身影，这事实足以让他认清茫茫人海里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再次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他有些挫败，却又隐秘的感到一丝安心。或许那天他真的是将身量相仿的人错认了，又或许是高温与酒精侵袭下的幻觉。好在还有幻觉可以让他自在地活在旧梦里。

 

   不过做梦是没法赚钱的。他看了看门牌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面对现实：“松本总监，这里相叶雅纪，来送创意概念的策划案。”

 

   “进。”松本润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松本润工作时严肃认真的态度给人以极强的信服与压迫感，于是相叶没敢再多出声，抱着策划案紧盯着松本润办公。好在他没等太久，松本润就对他招招手：“拿来我看看。”

 

   相叶看着松本润越来越紧蹙的眉头心下喊糟。他这半个月来倒是积极搜集产品资料，失眠好几夜才赶出这么一份概念策划。但他也知道最近心里总惦念着别的事情，灵感跑得无影无踪，这份概念策划的确是他强求凑合出来的下下策。松本润把文件夹往桌边一丢，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给了你半个月时间，你就做出来这种策划？这种提案我连一半都看不下去，你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好，我是看得出来的，我说过的吧，别因为你私人的事情耽误了工作。”

 

   相叶低着头把策划案拿回来，到底是自己的过错，他只好道歉：“抱歉总监，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好点子，我会再想一下，抓紧时间完善我的思路。”

 

“与其说是没有灵感，不如说是根本就没用心在客户的角度上揣摩吧。今天你先回去，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恢复状态，开阔思路对你来说本来不是难事。同时明天你的休息日也没了，下午一点来公司报到。”

 

   相叶又鞠躬道了个歉才走出总监办公室，和同屋的其他职员打好招呼就开车离开。或许松本润说的是对的，他该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时间还早，他开着车一时有些茫然。回家还太早，确实又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干脆被车流裹挟随意的七拐八拐。停车的时候他不由得苦笑，高中还在上课，操场显得空旷而安静。他孤孤单单站在校门口抬头仰望着只在其中学习了不到一年的教学楼，看起来像是翻新过，阳光下的窗玻璃反射着澄金，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另一点璀璨的微光。

 

  “没想到你为人师表居然还偷偷戴着脐钉这种东西，这不完全就是不良嘛！”

 

  相叶摸了摸自己左耳上快要愈合的耳洞，沉默着驱车离开。

 

  第二天他西装革履早早到了公司，没想到还是比松本润来得晚了些。松本润穿得不像他那么正式，随便套了件干净的白短袖，裤子居然还是破洞牛仔裤，平时翘起的刘海也放了下来，一下子从平时攻击力十足的豹子变成只小奶猫。相叶这才恍惚的记起来自己这个克己的顶头上司比自己还小了两岁。松本润穿白短袖是时尚，想到另一个穿着他送的白短袖的人就只能穿出便利店买的效果。明明还很年轻看起来却像个上年龄的大叔。

 

   相叶长吸一口气。冷静，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

 

   松本润看见穿着正式的相叶雅纪也很诧异，随后就抿着嘴笑起来：“啊啊相叶酱，昨天好像忘了告诉你要穿便装了，今天是打算带你出去调研的。”

 

  “诶？调研？总监你亲自带我去调研？！”相叶猝不及防被松本润勾肩搭背，松本润伸手轻轻拽了拽相叶的西装后领：“是是是，就是调研，带你去开拓新思路！把西装脱掉穿里面衬衫好了，不然一会儿会热。出门就别那么拘谨的叫松本总监啦，你比我还大一点，叫我小润或者松润都好。”

 

   相叶还有点搞不清状况，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跟松本润一下从上下级变好兄弟就被塞进副驾。

 

   “总监，咱们这是要……”相叶话还没说完就被松本润瞥了一眼，倒不是在怪罪他，而是扁着嘴委委屈屈，他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松润，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调研？”

 

   “既然是做调研，当然是奶茶店啦。顺便也带你散散心，你也算是创意部的老员工，虽然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事烦心，但是我也会想办法尽量保证你开心一点。毕竟总是郁郁寡欢确实会缺失灵感，就当是公司福利吧。”这下又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去公司楼下那家奶茶店又隐约怀疑松本润根本就是以权谋私要拽他出来玩的相叶也有点感动。

 

    车驶入种了一排边上种了高大梧桐的大街，阳光在翠绿叶片的缝隙间洒落一地斑驳。松本润找了车位停车，两个人就并肩在人行路上散步。相叶略略打量了一下，又是学校。他细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奶茶店最主要的受众客户还是JK，还有就是女职员。职员的情况在公司楼下就可以轻松调研，但是JK对奶茶的评价果然只有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才能观察到。”

 

  “哦！不愧是相叶酱！这不是反应的很快嘛，看来换个环境果然脑筋灵光了许多。”松本润笑笑，紧接着拍了相叶的肩，把相叶吓了一跳，“奶茶店在路对面，走啦走啦！”

 

   “要两杯珍珠奶茶！”相叶雅纪直觉自己见到了不为人知的松本润的另一面，松本润笑的极甜，对着柜员小姐姐卖乖的样子让相叶怀疑是不是那家伙在故意放电，连带着小姐姐来送奶茶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他好几眼还给他第二杯半价的折扣。私下的松本润真是意外的有点孩子气，这种笑起来可爱又性感的男生，谁都不会反感吧。相叶盯着松本润，又嘬了一大口奶茶。

 

   放学时间一到，奶茶店里顾客慢慢多了起来，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的JK们像成群的小麻雀般两三结伴叽叽喳喳进了店，也有人发现对坐的两个帅哥，红着脸小声讨论起来。于此同时松本和相叶也开始观察周围的气氛。

 

  “可爱的学生们跟疲惫了买奶茶恢复体力的职员们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吧！”松本润托腮眨眨眼，“偶尔还有来给女朋友买奶茶的小男生，在这种地方果然会觉得心态放松很多啊。”

 

  相叶把剩了一堆珍珠奶茶的杯底举到眼前晃来晃去，正想着怎么把珍珠倒出来时，隔壁桌的女高中生红着脸走到松本润面前：“那个……可以拜托您跟我合照吗？我就发个ins就好！”

  

   松本润答应的很痛快，但看了眼憋笑的相叶雅纪倒不好意思起来，潦草拍了张照就牵着相叶的手把人拖到店外了。

 

    “怎么不再多待一会儿？再多几次这种邂逅的话说不定我灵感就出来啦。”相叶完全忘掉松本润是自己上司的事情开始打趣了，“不过要我说小润就算是学生时代也是很惹人喜欢的那种男生吧。”

 

   “这倒是没说错，我的话，情人节的时候能收到全班所有女生送的巧克力。完全吃不掉。在我看来，相叶酱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吧，毕竟温柔又阳光，应该也有不少女生喜欢。”相叶低下头没说话，空气一时凝滞。夏风带着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相叶才开口：“也没有，我小时候怕生，有些沉闷，话也不算多，后来有社团需要才慢慢健谈起来。情人节的时候也能收到一两块巧克力，结果被数学老师——哦，我那时候数学成绩很差，放学后就会去老师那补习，他说怕我蛀牙，就全都没收了。其实那家伙自己就爱吃甜食，明明就是图巧克力。到最后就只还我一块，但是大概是拿错了吧，和我收到的不太一样。不过我也不挑，有的吃就好。”

 

   松本润转过头看着相叶忽明忽暗的侧影，他沉湎的那段岁月里没有自己，话里说的是另一个和现在不同的相叶，在另一段年纪同样真实同样鲜活。

 

   “我有些嫉妒。”松本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什么？”相叶有点诧异。

 

   “如果那时候我就认识你，就算你怕生也会想尽办法和你做朋友的。然后我会把我收到的所有巧克力都送给你。”相叶看着松本真挚的样子心里咯噔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没来由的无尽后怕。

 

   骗子。 你绝不会想遇见那时候的我，更做不到到你说的那些事。

 

  “你还好吗？”他又想起那天在走廊里逆光对着他伸出手的人，曾经他也期盼走到校医室的那条路永远走不完，这样那只手他就能牵一辈子。现在想想，就觉得像个天大的笑话。

 

   承诺最当不得真。

 

   可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最后只好敷衍道：“还是算了，吃那么多巧克力确实是会蛀牙的。”

03.

   相叶回到家时已经筋疲力尽。他本就是爱出汗的体质，又穿着西装在太阳底下走了不少路，就算车里有空调身上也还是汗涔涔的。他拉了窗帘换下衣服匆匆塞进洗衣机就滑溜溜的钻进浴缸。周身被温热的水抚摸着，让人忍不住彻底放松下紧绷的神经，从各种烦心事里解脱出来，再在水雾缭绕的浴室里展开各种遐思。

 

  松本润。

 

  松本润。

 

 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工作的时候和平日里实在形成了过于强烈的反差。工作时就是追求尽善尽美要求严苛的上司，归根究底也还是年轻气盛又有点爱撒娇的小朋友。纵然自己在他那是有些特权，可谁知道这点好感足够消耗多久呢。松本润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挑着刘海的叫他快去工作，放下刘海的给他堆了一座明治巧克力山，最后两张脸合在一起，变成一只圆溜溜的软糯黑珍珠。黑珍珠先生对着他伸出线条手手，他这才发现自己也成了一个略显奇怪的细长珍珠。吸管扎下来，松本润被卷进巨大的漩涡里，他努力朝着松本润的方向挥手，终于把松本润紧紧抓住。松本珍珠的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吸管边缘，看向他的表情很是悲伤。

 

 “放手吧相叶酱，不然我们都逃不掉的。”

 

   然后他陷落在无尽的奶茶深渊里。

 

“咳咳咳——！！！！！”所以说奶茶居然一点都不甜！！！！！泡着澡结果直接睡在浴缸里这种事他倒是真的做得出来。水已经冷得不像话了。相叶从浴缸里爬出来围了浴巾又胡乱擦了头发就扑倒在床上。

 

   这一天都叫个什么事儿。广告的灵感倒是就这么来了，大半夜的实在是没心情再写什么策划案了，推到明天吧。他哀叹了一声熟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无休无尽吵得天翻地覆的闹钟声强行唤醒的，睁开眼天旋地转，连爬起床的力气都没有。相叶掀开毯子趔趄爬下床，先关掉闹钟，又给公司发了个病假旷工的信息，这才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退烧贴贴上。肚子叫得响，他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煮了一小锅白粥也只吃了半碗，就又躺回床上。

 

   冬天的黑夜总是降临的很快。窗帘没有拉，他独自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明明开着暖炉却还是觉得冷。电视里搞笑艺人还在做着夸张的段子，映在房间里晃着各种颜色的微光。他本该充满忧虑和悲伤，但如今他也学会了安然的停留在这场总要醒的梦里。

 

  那扇门永远不会再开了。

 

  “叮铃铃——”

 

   这次不一样了，他惊慌的睁眼，周遭确实是一片漆黑，让他几乎分不清身处的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但入目的是卧室天花板，这才让他回过神来。门铃仍在响，他有些意外，怎么会有人来找他呢？

 

  是松本润。

 

 “你怎么来了？”嗓子嘶哑得不像话，相叶给他开了门就回头去冰箱拿瓶水润喉。

 

“上司接到下属的病假报告总要来慰问一下吧，或者也可以算作朋友之间的关照，你怎么想都好，但是这个不许喝，这种时候还喝冷水是觉得自己病得太轻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和退烧药，常温水也有。”松本润毫不客气地夺了病号手里的凉水又从袋子里翻出常温水塞给他。相叶家真是出乎意料的乱，衣服堆在沙发背和地毯上，工口杂志潦草的塞在沙发夹缝里，吃完饭的碗也没拿回厨房刷好，看得处女座洁癖也跟着头痛。还好窗台花瓶里唯一一枝白玫瑰仍然被养的楚楚动人，这让盆栽达人感受到些许欣慰。于是松本润把拎来的慰问品放在玄关走进了屋，“昨天出门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感冒了？现在好些了吗？”

 

  相叶哪好意思说自己是睡在浴缸里着凉睡着的，只好避重就轻的答：“嗯，比早上起来的时候好多了，烧退了些，晚上再多休息一下明天正常上班应该没问题。”

 

  “明天再多休息一天也没问题，公司不差你这两天假期。身体保养好才能在工作岗位上更好地发光发热。”说话的功夫松本润就已经踱步到了厨房，看着剩了小半锅的白粥皱起眉，“病人应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对，晚上我来做吧。你回房间歇着就好。”

 

  “我现在觉得你既不是上司也不是朋友，你是上天安排来拯救我的田螺少年。”相叶抱膝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透过窗看见松本润穿着白衬衫上面又套了他的绿色围裙，觉得新奇又滑稽。他短暂地体会过两个人同居在一起的时候，光鲜的外衣都褪去，粘上人间烟火气的温馨。如今对象错了位，不知是不是生病的人都有点脆弱，也可能是他天生更敏感些，鼻子便开始泛酸，只好转移注意力，看着地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发呆。

 

  松本润的厨艺确实无可指摘，不过考虑到病人要少吃油盐，意面就缺了些滋味。再加上相叶雅纪正感冒着几乎味觉失灵，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竟让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手忙脚乱下厨时明明放了很多盐却根本没有咸味的意面。但面对松本润的一番好意他便什么都没说，只慢吞吞地把面卷起来机械的往嘴里送。松本润看着相叶病恹恹的样子也心疼，又为了他的身体硬是看着他别挑食，监督他吃完一整盘，又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遍。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他也觉得时间太晚：“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时间这么晚，开车万一犯困就糟了，不如在我这住下好了，就是地方有点简陋……”相叶鬼使神差的开了口，说完自己又有点没来由的后悔。

 

  松本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应下“那倒是没什么，我睡沙发就好了，正好明早再看看你病情怎么样，如果能上班的话就直接载你去公司。”

 

  “啊…啊，哦，好。那我就先睡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叫我就好，卫生间的抽屉里有没用过的牙刷…嗯，那晚安。”相叶逃一样的回了自己卧室。他白天睡了不少时间，现在根本就丝毫困意也没有，闭眼蜷在床上听着卫生间的水声心神不宁。可拖鞋声越来越近，竟然走到他床前。他几乎要睁开眼睛质问临时住客为什么要跑来他房间，但松本没有出声，他也就没有出声，任由眼前的阴影伫立着。最后他听到的是浅淡的一声晚安，和拖鞋窸窸窣窣逐渐远去的声音。

 

  相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早上他和松本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件事，相处模式也切回到正常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只是偶尔松本和人聚会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一起，他购物的时候也会叫上松本给他把关。没有人先挑明，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事后他想起来，那晚他的确睡得很好，连梦境也没有。再睁眼是明亮的天光。

04.

 

    东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压下来，雪花还没等落地就化得没影。松本润隔着玻璃看着相叶雅纪像只怕冷的兔子般窝在毯子里手捧热咖啡发呆，清秀的脸被氤氲水汽模糊扭曲。等回过神来又有点痛恨不争气的盯着人家看的自己。

 

    他暗示过相叶不少次，每次觉得关系该更进一步的时候，相叶就会微妙的疏远他些许。松本润觉得自己就是芝诺悖论里的阿喀琉斯，不管多拼命的前进，也永远追不上近在咫尺的相叶雅纪。他偶尔有时也挫败地想，那个初见时吃了满身饼干渣，毛手毛脚下手不知轻重，家里乱糟糟自理能力为零，还泪点低得要命看热血漫画都能红眼睛的人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可是到公司看到他被阳光照着的柔软发顶就会不自觉的多注视许久；看着他和办公室的人打成一片便嫉妒丛生；看着才华横溢的他提交的策划案又觉得骄傲。他喜欢的人，圆滑但不狡猾，世故但不风尘，纯真但不天真，温柔但不软弱。千叶的海养育出的自由海风直直的吹进他心间，让他不得不认栽。

 

    时至年末，公司各个部都紧锣密鼓筹备着年节期间的广告投放，最后一个case完成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各个部门也抓紧时间放飞自我开展部活。松本润一反平日严肃的常态主动提出平安夜当晚所有人去自己家聚会。还有零星几个人有些拘谨没说话，部门里的小姑娘们倒是齐齐尖叫点头附和。定下活动地点后松本润雷厉风行调研出大家想吃的菜和零食，并且要提前准备出来，最后大手一挥，12月23号大家集体按时下班晚上一起逛超市。至于选出谁是结账的人，还是老办法猜拳，最后绕了一圈还是落到了松本润头上。整间办公室瞬间沸腾，松本部长的威望前所未有的高。

 

  街灯通明，在黑夜中暧昧的闪光照亮着流动行人的身影，圣诞树顶的星星闪耀在新雪间。超市里人与人摩肩接踵，在挑选货物这方面发挥了最大的战斗力。相叶和松本挤在一个购物车前，里面满满装着寿喜锅的食材，松本还打算挑点海鲜来做海鲜意面，相叶瞥他一眼低头偷笑，被松本润伸手一巴掌按住头。

 

  “有什么好笑的。”松本润不满的嘟囔，手上偷偷蹭了两把。早就想这么干了，手感果然和想象的一样好。

 

  “实话说就是觉得你很败家啊真的，材料全都挑着最好的买，但是又想到反正也是你掏钱嘛，我只负责吃，觉得占了便宜很合算就笑出声了。”相叶挣扎了两下意外没能逃脱魔掌，“好啦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笑我们英明神武大公无私具有奉献精神的松本部长啦！快放开我！”相叶抬起头刚侧过脸对着松本润怒目而视，却偏偏看到更远处的货架前，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带着笑意，手里牵着差一点就及他腰高的小男孩。男孩儿侧脸的眉眼间能看出和大人有几分相似，大眼睛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旁梳着高马尾的女性穿着成熟，表情却带着几分撒娇的孩子气，在樱井肩上拍了下。

 

  相叶冷不丁想起不知在哪看过的说法，恩爱的夫妻会越长越像。他怔怔的看着人群，越看越觉得这只不过是圣诞前夕再普通不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罢了。可他心脏还是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早就知道樱井是有家室的，真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酸。他无数次想过再见到樱井翔自己该怎么办，无论如何都要鼓起勇气上前去问他当年为什么一走了之，他骗了自己多少，到底有没有一星半点是爱过自己的。他满怀着不甘和不舍，还有憋在心里发酵许久的爱。可真到了这瞬间，他像是被施了魔法，失掉了所有期望和勇气，所有念头在心头翻涌，却迈不出一步。

 

   “相叶酱？相叶酱！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真的对不起。不会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要么你打回来也行！”松本润慌张地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相叶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清了清嗓子，这才沙哑的回道：“……不，也没什么事。”他手指着樱井刚刚所在的柜台：“我就是，突然很想吃蛋糕。可以帮我挑一个吗？”

 

  “好。”松本润小跑着过去，站在柜台前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正蹲在地上胡乱抹眼睛的相叶。不过几米的距离，他们被人海隔开，松本润却觉得他和相叶之间相隔他看不透的千山万水。他看着空无一物的货架心里也跟着沉了下来。

 

  “抱歉相叶。蛋糕没有了，不如一会儿我们去蛋糕店再选怎么样，毕竟是我给你赔罪，一定买你想吃的。”松本润伸手把相叶拽起来，看着他明明眼睛都肿了还强装笑颜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哈哈哈吓到你了吧！我是不是演技很逼真！下次不许再欺负我了，我和你说这招很管用的，说起来我特长之一就是鼻泪管可能比较堵，哭起来特别快。蛋糕倒是不用，甜食吃太多会长胖，我好容易锻炼出的腹肌呢可不能因为热量就化成一块啦。走了走了不是还要买海鲜吗？”

 

  你哪里是骗我。你骗你自己都骗不过。松本润却不敢开口问他为什么哭，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相叶雅纪。他平时见到的相叶都带着炫目的活力，即使有些时候落泪，也只是可怜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相叶连灵魂都被抽走般悲伤，脸上一下子就毫无血色，全是泪痕。

 

  相叶是真的难过。可他却解不开这个谜。

 

  相叶想了整宿，发现再没有什么自欺欺人的可能。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骗自己，樱井结了婚这事是为了拆散他们所说的谎言，那么现在面对现实，他再没有什么能挽回的余地。于是第二天他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到松本家的。松本家整洁且素雅，客厅窗台上还有几盆精心修剪过的小盆栽，看得出平时是被主人当宝贝养着。相叶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和女生挤在小厨房里正用精湛刀工处理材料的松本润，令他由衷地感叹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松本润年龄比他小，职务却比他高，又做得一手好菜，家务也打理得极好，整个人都散发着居家好男人的气息。他还在出神盯着松本，被同事勾过肩膀说笑的时候便有点恍惚，毕竟往年平安夜他都诚恳地回复关系较好的几个朋友发来的短信祝福，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再把邀约尽可能推掉，只是买个小蛋糕带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发会儿呆一晚便过去了，像今年这样热闹倒还是头一遭。

 

  正等开饭的同事们无聊，不知是谁撺掇起来，开始了老土但很能活跃气氛的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围成一圈坐在地毯上，酒瓶子咕噜咕噜转，不时带起一阵骚动。相叶昨晚本就失眠了整宿，白天在家勉强补了两个小时的眠，现如今是强打起精神活跃气氛。但他运气确实很好，接连惊险过关。偏偏松本润端着锅子进门的瞬间，瓶口悠悠的停到他的方向。

 

  牙白！相叶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瞬间清醒。因为在场还有女生在，真心话问的倒不是很刁难人，但也无非是初恋，理想型等等恋爱相关的问题，偏偏他又不会说谎，这些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半点不想提起的死区。

 

  “大冒险就大冒险！”相叶故作视死如归的表情逗得大家都笑起来，七嘴八舌的在当事人面前讨论起整他的方案。

 

  “大冒险啊。”松本润把菜放上餐桌紧跟着凑过来，“我看让相叶君晚上在我这留宿好了。让他帮我收拾屋子刷碗，我就负责监工，哪里做不好就让他重新做。”众人看着微笑的松本润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背后冒冷汗。谁不知道这位总监大人洁癖得很，这哪是大冒险，简直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那怎么行，总监您请客，我们当然要有所表示，收拾屋子这种事当然是我们大家一起来了！”

 

  松本润适时做出苦恼的表情：“可是这么多人怎么看也住不下吧，晚上记得要先把女生平安送回家才行啊。我觉得这个大冒险就挺好的，你们觉得呢？”

 

  完了完了。哪有人敢反抗恶魔上司的。相叶君自求多福吧。众人纷纷给相叶送上同情的眼神，然后齐声附和英明的松本总监真是提议得好。相叶呢？他看着松本那张脸就来气。这叫以权谋私！还不知道今晚自己要怎么被整呢。他苦着脸坐在桌前，怨念简直快化成实质飘到松本润身上。

 

  酒过三巡，宴席散场，相叶雅纪和松本润站在门口送客，等人都走完了，偌大的屋子要收拾的也不过是餐厅和厨房。相叶十分不客气的瘫倒在沙发上拼命眨眼：“松润，能不能明早再收拾…我好困，让我先睡吧。”松本润的脸色肉眼可见瞬间变黑：“相叶雅纪！你好歹给我冲个澡刷个牙吧！哪有在别人家住还这么随便的！”

 

  “又不是我自己想在这住的。”相叶不满的嘀嘀咕咕，身体还是行动起来奔着浴室去了。

 

  “要换的衣服放在门口了，牙刷就放在台子上还没拆封，出来的时候别关门，让水汽放一放！困的话也不用洗太久，冲一下就好。”松本润把东西都准备好才对着里面喊话，在水声掩盖下还是听到两声回应这才放心。

 

   相叶雅纪倒是豪放，围着浴巾就想跑出来，却发现松本润关了客厅的灯，突然视野一片黑暗，他眼睛还不太适应，只好从门里探出头：“怎么把灯关了？我都看不到啦！”

 

   吱呀一声，卧室的门打开，蜡烛暖黄的火光摇曳，灿烂如鎏金铺陈在他眼底。松本润小心翼翼的捧着蛋糕走出来：“还好没到十二点。相叶酱，生日快乐。”相叶扯着身上唯一的遮蔽物窘迫的和他对视了一眼：“像你这么给人庆祝生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这哪是惊喜这完全是惊吓！”松本润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背过身憋笑憋了好久，转过来看相叶穿的差不多了又嗤嗤的笑出声：“我哪想到你居然就这样出来了。”相叶赤着脚走到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处盘腿坐下，对着跳动的烛火发呆。他曾无数次梦想过的事情，最后都经由另一个人的手呈现在他面前。

 

    明明自己也知道早就该放下了不是吗？他确实有诸多不舍，却不是不能舍。

 

  “谢谢小润。”吹蜡烛的相叶其实感谢松本润没有开灯，这样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没人能看到他的眼泪。他擦了擦眼睛，转过去看他身边的松本润，“说实话我本来还以为你要借机整我呢。但是这次真的谢谢啦！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毕竟我没怎么说出去过，反正平安夜也好，生日也好，碰到一天去，礼物就总是只能收一份了。”

 

   松本润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相叶自己是翻员工档案之后记下来的，他还不想被当成是痴汉。你看少女漫画里的霸道总裁不都是偷偷送惊喜又故作高深的嘛。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是魔法嘛，反正我就是知道，说不定是圣诞老人告诉我的呢。他要我在这天讨你开心点，顺便把昨天没能买成的蛋糕买给你。”

 

  “哦。”相叶了然的点点头，“那圣诞老人有没有告诉你店家把生日快乐拼错了？”松本润凑上前借着窗外人家的灯光一看，差点气晕过去。Happy bisday是闹哪样。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强行解释：“圣诞老人是芬兰人 ，所以芬兰语里的生日快乐可能就是happy bisday。”

 

  相叶表示我觉得你在忽悠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窗外还在天上骑着驯鹿飞的圣诞老人一头栽倒表示不想背锅。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东京塔。沉默是今晚的太平洋。相叶提刀，对准bis两刀切下去，放进托盘里递给松本润，却被对面的人一把抓住手腕。

 

  “我想说的不是什么生日快乐也不是圣诞老人，都不是。我总觉得，如果今天不说出来的话，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喜欢你，相叶雅纪。我喜欢你。”

 

    相叶顿了顿，随后低下头笑起来：“什么啊，你都喜欢我什么呢？你都了解我什么呢？就随便说这种话。”

 

   “我想过很多次。我喜欢你什么呢？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松本润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投射出微白的光，照在相叶一如往常的柔软发梢，“我曾经考虑过我的理想型，是要很会做早餐的人，家务事也做得很好，最好第一次在音像店里见面，同时拿起同一张CD。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办公室里，你还在咔嚓咔嚓啃饼干，掉了满身渣子，站起来跟我握手的时候就抖落满地。我那时候还在想，我不可能忍受得了这么邋遢的员工。后来接触时间长了，就发现你是一个很热情很温柔也很敏感的人，虽然偶尔会犯点小迷糊，但对待工作其实相当的拼命，不管面对什么人都很真诚，真诚得让我嫉妒你周围的所有人。因为慢慢发现了你的闪光点，我就开始贪心还想要更多，至少要对我特别一点啊。去年夏天，外面下着冰雹， 你探着身子出去接了一小颗，回身拿着小冰块在灯下对我挥着手笑，笑得眼白都看不见，可是我心里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然后开始狂跳，那一刻觉得，完了完了完了，就是喜欢上你了。你开心我也开心，你难过我也难过。这就是爱情吧，没什么道理。”

 

   “啊。就是这样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喜欢而已。”相叶抬起头直视松本润的眼睛，“你所说的喜欢就只是你自以为我应该是的样子，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来听个故事吧，再考虑你的喜欢值不值得。”

 

    “我之前说过的吧，我高中的时候是个很内向的人，害羞，怕生。在高一的时候，我作为插班生从千叶转来东京上学。结果因为不擅交际，又隐约被有些女生喜欢，总之…是被排挤了。那时候成绩差得要命，就被老师带到办公室去补习。

 

    那时候他的办公室几乎成了我可以远离一切的避风港，他的存在——抱歉，这样说大概很俗吧。但他是我深陷黑暗泥沼里唯一的光。

 

   那家伙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教育起人来真的超级严厉，上课的时候没人不怕他。他的课讲得确实很好，对我这种成绩超差的人来说都是浅显易懂的。在本职工作这方面对自己几乎是严苛的精益求精，像个追求完美的机器人。但我自认为比别人更多的见过他私下里的那一面，就只是个吃货，嘴巴上粘了酱料自己都不知道，也很爱开玩笑，是个儒雅又风趣的人。说是依赖也好，迷恋也好，还是所谓的喜欢，爱情也好。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快乐。

 

   或许是我拖累了他也说不定，我总是往他那里跑的事情被人发现了，随后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我们关系不正常。我明知道不该去见他……。”说到这相叶小声啜泣起来，“我不该去见他。更不应该慌不择言的表白，说什么干脆私奔吧这种话。

 

   我没想过他会答应。

 

   然后我们真的去了札幌。只有我们两个。他在酒吧弹钢琴，而我在宠物店打工。那段时间我几乎错觉他真的爱我。他给我看他的耳洞和脐钉，给我讲前几年染着金发的时候像个不良，说他本来也算是很叛逆的人。

 

   然后平安夜那天。八年前的平安夜，他说他可能晚一点回来。

 

   结果他再也没回来。

 

   我在出租屋里一直一直的等他。结果只等到了前来接我回家的我父母。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其实…是有妻子的。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带我走只是像对小动物一样的同情吗？还是真的有什么别的呢？我不清楚。”

 

  相叶左手又摸上耳骨上曾经痛过但已经密封的地方，觉得心上的洞似乎也跟着愈合了那么一点点：“有段时间，我染了金发，打了耳钉，试着开朗起来，把自己活成另一个人，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变成他。

 

   八年了，我也没能完全放下。我也说不好，是不是还爱着，还是不甘心他把我从一个地狱带出来又什么话都没留就丢进另一个地狱里，只是坚持想要个说法。

 

  你看，我其实是这种人，我自私，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算得上破坏别人家庭的罪魁祸首，就算现在，我也还是靠着反射他带来的一点点光才得以存活。”

 

  “这才是真实的我。是你不知道但确实存在的另一面。”

 

   相叶眼里闪着破碎的水光，嘴角却艰难的勾起来：“你还能那么坦诚的说你确实喜欢我吗？”

 

  “不想笑就别笑了啊，笑得比哭还难看。”松本润伸出手，一把抱住相叶，两个人在黑夜里相依，松本肩头的睡衣很快就被眼泪浸湿，“或许你觉得月亮反射太阳的光才会被看到，可我不想做在地球上仰望你的那个人。”  

   “我是另一个孤独而冰冷的星球，无论与你相隔多少光年，我们之间总有万有引力吸引。而现在，我就在你身边，所以我没法抗拒被你吸引，没法抗拒我对你的喜欢。因为我看到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虽然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却在夜空温柔的为人类照亮前路，包容的允许其他人踏足领地的月亮本身。”

 

 “我唯一在乎的事情是，你对那个人还有执念吗？如果你始终放不下，我也不会强求。我会选择知难而退，不再给你添麻烦。”

 

  “我不喜欢了。早就不该喜欢了。但我还是要说抱歉，小润。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答应你。我想抛开一切从头开始，可我不想你在这种时候变成另一个替代品，把你变成我痛苦时候的安慰剂。我希望我可以更了解你一点，然后把你也当做你本身来喜欢。假如有那样一天，我们再在一起试试看吧。”相叶松手，揉揉自己有点发麻的腿才站起身，“还有小润，明天我可以请假吗？”

 

  松本润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他：“…非要请假不可吗？”

 

  “没办法啊，昨天有点没睡好。”相叶恰好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太困了，明天不可能准时起得来的。不想起床——不想起床！”

 

  这个人不还是在撒娇嘛。松本润心里又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

 

 “不行，现在就去睡，明早我叫你起床，公司非去不可，我本来就打算明天宣布给你升职的事儿。先说好，这可不是以权谋私，是你业绩足够好，我和上级沟通过，开会一致决定给你升职加薪的。所以你现在就给我去睡觉！”

 

  “哈？升职？怎么就我作为本人不知道？”相叶抱着毯子蜷在沙发里，刚闭上眼就困意来袭。

 

  “那你现在知道了，快睡吧，晚安。”松本润伸手给他把被角掖好，想了想还是问，“我可以亲你吗？”

 

  相叶没出声。

 

  于是王子低下头，吻了睡美人的额头，心满意足。

 

尾声

 

   第二年的情人节，带着口罩流着鼻涕的松本润带着自己手作的巧克力去找相叶雅纪进行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告白，同样带着口罩流着鼻涕的相叶雅纪终于松口答应了，并回以便利店包装的巧克力。

 

   对食物无限挑剔的某人表示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两位花粉症患者终于在一起共同度过春天。

 

  八月的倒数第二天，副手先生开车载着整车的行李，连同自己打包成生日礼物，送进了上司先生的家里。于是整个秋天，上司先生因为副手先生在床上吃薯片生气，因为副手先生衣服乱丢生气，因为副手先生头发不擦干就出浴室怕他感冒也怕水滴到地毯上生气。不过没关系，床头吵架床尾和，只不过第二天早上生气的就换成了副手先生，因为他起不来床全勤奖没了。

 

  上司先生表示没关系我们可以考虑走后门。

 

   秋天，公司派驻两个人去冰岛调研，名为调研，实则被他们过成了蜜月。他们像每一对情侣一样在大街上牵手，在教堂前亲吻。松本润拿出他早就准备好的指环，约定以后还要回到这个教堂来结婚，被相叶吐槽他别搞什么少女漫情节啦两个大男人怪恶心的，哪有交往这么短时间就想着结婚的。

 

  嘴上说归说，手还是接过了戒指，素银的戒指内侧等间距的刻着AMJ三个字母，把他们的名字融合在一起，形成最稳定的三角形。

 

  东京下初雪那天，相叶趿拉着拖鞋拉开冰箱，突然回头和松本润说想吃寿喜锅。

 

  “外面还下着雪，我们在屋里烤着暖炉围在一起吃寿喜锅，然后来点甜品薯片炸鸡和啤酒，再放一部电影来看，不觉得很有气氛吗？”

 

   松本主厨怀疑相叶只是想找个正当理由在他眼皮子底下吃垃圾食品，但他实在不想破坏相叶的兴致，只好同意相叶出去买，自己在家给小馋鬼做饭吃。

 

  相叶拎着大包小包从正要从商场门口出来，迎面却走来另一个人。

 

  “sho酱！”相叶雅纪曾经以为自己可能有的歇斯底里兴师问罪都消失不见，最终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个人，就只把他当做自己生命里曾出现一瞬的过客。

 

  樱井翔其实早就看见了相叶，和他记忆里的相叶似乎相差不多，但他的少年在看不到的地方长大，变得更加坚韧，承担了更多责任。樱井看着相叶无名指上闪烁的光，那个和相叶打闹的身影在他眼前瞬间闪过，他本想直接转头离开，却在听见熟悉称呼的瞬间停了脚步：“相叶同学。好久不见。”他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试图接着向前走，却在错身而过之前被相叶再一次叫住：“翔…樱井老师。很忙吗？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吗？我有些事想问您。”

 

  樱井翔低着头盯着咖啡上飘着的奶沫，自嘲的想，就算看起来已经生分到这种程度，他还是没法拒绝这个人的任何请求：“有什么要说的？”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相叶有些窘迫的顿了顿，“就是想知道您现在过的还好吗？”这似乎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问题。可他还是想说出口，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给一切真的画上个句号。

 

  “还好吧，回来之后二宫，就是当初帮忙找房子的那个二宫会社的继承人，他帮了我，让我去了他们集团下的私立学校，还是做老师，这些年慢慢升职当了校长。就算还好吧。”

 

  “那您…您和您妻子怎么样了？”

 

   樱井翔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手指搓了搓又放下：“也就那样。倒是你，和另一半感情不错？我之前在超市看到过的应该就是吧，打情骂俏的，当时就觉得关系不一般，今天看到你戴了戒指，就觉得我应该没猜错。”

 

  “啊，对，没想到您看到了啊，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不过现在确实感情很好，大概也算是订婚了吧。”相叶趁机也打量了樱井翔的手，却发现他无名指上空无一物，又想到当初在学校时樱井也从来不戴戒指，便不觉得奇怪了，“说起来是去年平安夜前一天吗？我也看到了哦，您妻子确实很漂亮呢，和您也很有夫妻相。”

 

  樱井翔双手捧着咖啡杯子抿起唇又低下头，紧张的喝了一口，放下时杯子晃了晃，溅出来的咖啡便洒在桌面上。但樱井像没看到一样根本不理会，他把手放在桌下紧张的握在一起，然后直视着相叶：“那不是我…”

 

  手机消息提示声突然响起，相叶看了一眼，是松本润给他发来的，寿喜锅已经煮好了，问他怎么还不回家，“抱歉樱井老师，好巧，他催我回家了，那我就先走了？不管怎么说，能再见到您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现在说自己其实早就离了婚，还是独身，而且一直在等他，真的还有意义吗？樱井翔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拳，指甲在手掌嵌出紫红色的印记，最后还是几乎失态的叫出声：“雅纪！”

 

    他从没后悔过不计一切的和相叶逃进幻想乡的那两个月。但他后悔重逢的那天他没有勇气在看到相叶身边站着别人时上前，哪怕只是问一句话，结局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他仍然是那个叛逆的有勇气和世界对抗的青年，但他向来搞不懂感情。于是他要守护的人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了。那个人可以独当一面，有另一个人和他相互扶持。

 

  或许早在九年前被迫离开的那刻，他就已经注定出局。

 

 “祝你幸福。”

 

  “谢谢，你也是。”手搭在门把上的相叶没有回头，推门走了出去，擦干了眼前起的雾才给松本润回了条消息。

 

  “不许趁着我不在就先偷吃牛肉，我现在就回家。”

END

番外：sa《沧海》https://ohnosatokodeyugan.lofter.com/post/1fe8b2f4_1c8ca5a84

从yjx的角度看八年前。